我和我追逐的苹果（上） (夏洛的网2)

　　虚构故事，不过一笑。
　

　　去年这个时候，我在甘肃旅行。大雨还没来时，天气是有点干热的。离开西安之后，我来到丝绸之路上的第一个重镇甘肃天水。汽车在天水北部盘山公路上开时，我注意到窗外的菜果树挂满了苹果，苹果正在转成红色，离成熟还有小小一段距离。
　　夜里跑公共浴室洗完澡，我在路上闲逛，火车站附近挺热闹，除了店家外，人行道上还零星摆着些小摊。一位老汉设的摊挺简单，只有五、六个红红的苹果码在麻袋片儿上，苹果个子参差不齐，但最大不过我的拳头大小。我在老汉面前蹲下来，细细打量这些苹果，发现皮都还是生糙的，我疑惑地抬头问老汉：“这苹果，能吃吗？时辰没到哩。”
　　老汉挠了挠半白的头，又用藏在解放鞋里的脚趾头捅了捅麻袋片儿说：“当然能吃。刚下树，红得很（第四声）。”
　　我抓了个苹果尝了一口，果然没熟，涩涩的。又抬头看了老汉一眼。
　　老汉的紫面皮就隐隐显出红色来，老汉的身板很硬实，旧旧的白衬衫上似乎冒出热气。
　　我笑笑说：“给我称四个吧。”
　　老汉一愣，抓起四个苹果给我说：“一块钱。”
　　他没有袋子给我装，我把苹果放在搁洗浴毛巾的口袋里，转身要走。
　　老汉又喊住我：“你知道没熟不能吃，还往家买？”
　　我回头笑道：“你知道不熟不能吃，还照样卖？”
　　老汉的脸又红起来：“火车站外地客多，有人贪我们这的苹果，家里最近有点紧，拿几个苹果出来卖，也是给人图个新鲜。这事怪了，见过上当的，没见过你这么上当的。”
　　我再次蹲到老汉跟前说：“我从上海来，我妈让我带这里的苹果回去。”
　　老汉不解起来：“这生苹果你妈也不能吃，你一定是心里有事才买的吧？”
　　“您老是明白人，”我说：“小时候我爸在天水到西安间的大山深处军事研究所工作，因为手头紧，一两年也回不了一次家。我妈和外婆在家拉扯着哥和我两个。每年九月上，我爸就会寄几十个秦岭的红五星大苹果回家。孝敬完老人亲戚，剩下不过十几个苹果，我妈就把苹果放在笼屉里，过一段时间让我和哥分一个尝尝，要熬到过年才吃最后几个，她和外婆是不大舍得吃的。我还记得笼屉是放在我们床边的，那个苹果的香哟。还有一年苹果太少，妈不叫吃，到了春节打开一下，苹果心儿都烂了，我们伤心得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八岁那年爸回上海，苹果就没有了。”
　　老汉第一次笑起来：“我们这里苹果多得数不清，放烂是常事。”
　　“是这话了，所以我和老妈说要经过老爸当年工作过的地方，妈就说要带苹果回去。她可能已经忘了，这时节苹果还没熟呢。”
　　老汉点点头，脸上突然显出某种特别的表情来，他看看我，混浊的眼睛里透出些亮色：“看你小小年纪，买了我的苹果不算，肚里还倒出个故事给我听，那你，要不要听听老汉我的故事？”
　　才八点多的天，我正愁无以消夜，看老汉的表情有点诡异，好奇心不免上来，遂请老汉吃面去。老汉三、两下把剩下的苹果扔到一边，麻布片儿一卷夹在腋窝下，跟我找家小店吃牛肉面去了。足足加了三块钱牛肉，老汉吃得满头冒汗，完事后清水鼻涕也下来了。
　　见他一抹油嘴点烟，我知道故事要开始了。
　　附：天水，西北最大的苹果生产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