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 (夏洛的网2)

　　体检是件枯燥的活，一上午摸七、八个人的肚子然后听心、肺，很觉得人生无趣。好在有的被体检者躺在小床上时，会被我勾引得说上几句话，那样就比较有趣。
　

　　做完警察局的体检，发现中国警察的腹肌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凹凸有致，相反个个肚满肠肥，只有一位才毕业的小警察是真正的健男身材。我忍不住问一警察朋友，伊说那是因为警察的生活不规律，乱吃乱睡造成的，对这话我始终将信将疑。
　　海关富得流油，他们身上的行头绝对不是一夜之富所能装点得起来的，而且做派里有种天生的优越感。有位上海近郊的海关工作人员抱怨单位偏远，两、三只小猫没人闻问，我当即忍不住插嘴说以你的收入，即使在偏远点的地方工作也是幸运的。是啊是啊，那中年男人说，想想和我一样学历的同年纪人都在参加“四零-五零工程”的上岗培训，我就没什么好闹的了。
　　这天来参加体检的，是地质勘探研究所。这里的老头老太言语和动作间都有股子麻利劲，我很喜欢。少不得多勾引人说话。
　　先冲进来一位老先生，瘦瘦的人，六十来岁的样子，花白凌乱的头发深棕的皮肤，纯棉旧衬衣宽腿长裤，旧牛皮带皮带，最引人注目是一双老式高帮黄色牛皮皮鞋，上头沾着些黄泥巴，手握一把黑色长柄雨伞，外加一只长方形布袋，里头鼓鼓囊囊塞着面包什么的。我指着鞋子说：“这是野外鞋吧？”老先生很高兴我能认出来，他说：“是啊是啊，我们出去勘探都要穿这个鞋子，爬山都靠它。”
　　老先生比较喜欢野外修桥建路的工作，因为一个大项可以做很长时间，完成了颇有成就感。而城市建筑地基勘探虽然比较来钱，却总让人有点畏手畏脚的感觉。他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妖爸，那种长年在山区和野工作的男生特有的气质总让人无比着迷，对他们来说餐风露宿是种享受，能战胜一切困难最自豪，永远没有文科男生那种苍白和淡淡的病态。（不好意思，小风是有恋父情节的，请文科男生原谅）
　　说话间我的内科体检部分已经结束，老先生一咕噜爬起身来系裤带，然后是鞋带，我背后突然传来福建腔声音：“你就不能到外面去系鞋带？”
　　我转身一看，一中年发福的男子站在我身后，半秃的脑门油光闪闪，头发根根黑亮，臂下夹着个Valentino的小黑包，红黑相间的鳄鱼T恤，巨大的肚子，下头是我不认得牌子的裤子和皮鞋。他很不耐烦地看着白发老先生。
　　奇怪的是老先生也不回嘴，一弓身取了地上的布袋和雨伞出门了。那福建男子很满意地在床上躺下开始体检。
　　轮到下一位老先生，我少不得打听这福建人的来路：“刚才那人是你们的老板吗？”
　　回答是：“呵呵，有什么老板不老板啊，我们那时还没有这么多讲究。再说他也不是我们老板，是我们一起做勘探的同事。”
　　这个回答很让我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