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球迷 (夏洛的网2)

　　依然写博说她努力认真等待欧锦赛在午夜打响，与她同样操劳至今的，还有百合、童桐和花斑虎、小A、白晶晶等。我叹口气说：“今年不行，一场没看。老了。”结果依然在留言中说：“你不是真球迷。”看到这句话，我向丹珠抱怨说，现在不但做不成球迷，还被人家影射为“伪球迷”，你说胸闷吧。

　　丹珠并不搭理足球上的事，所以对依然的博和我的抱怨完全不予理睬。关于足球，我只记得她曾经说过童桐家一家看球的盛况，可能在她眼里谁踢得怎么样并不重要，一家大小三位女子集体嚷嚷着看球才是比较有意思的事。
　　依然显然没注意我说自己“今年”不行，意思是往年还是可以的。那我是怎么样开始王小二过年之路的呢？回忆一下记录在此，以示我当年不是这么不堪的。
　　十三岁那年，86年世界杯国内有了直播。自此俺成了球迷。还记得凌晨看完球天热得要死，掇条凳子在弄堂口吹风的情形，就在那时认得了苏格拉底，法国对巴西时，这个死人用什么一步蹴法罚点球。几百年来守点球的人都是先预判方向侧扑的，老苏同学只用一步助跑，看准守门员扑的方向后再用脚法打另一边门柱就可以，球软软的，不知道气死多少守门员。只有法国队的守门员把两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结果老苏慌了神，一步出去的球要速度没速度，被人家一把端出去。老苏拍拍屁股和济科们回家了。当时不懂得什么叫球场思想者，就知道他是博士，七十年代初生的孩子，做人就知道要考出名堂，人家是少有的博士，我没有不喜欢的道理。后来隔几年他和一支巴西球队到中国做友谊比赛，巴西人都说这人很烂了，一把高龄还靠踢烂球混饭吃，把脸从巴西丢到中国来。彼时我已经不是小女孩子，不再迷电视连续剧里“大饭店”里的络腮胡子经理，对博士更没兴趣，故此听了这些信息不是很受打击。
　　看完巴西对法国的比赛，天上有流星划过，那是我第一次在明了流星性质的情况下目睹它的出现，记得非常清楚。后来上海就没有这样的星空了。所以依然同学，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如果以能不能熬夜看球为判断球迷真伪的标准，那么至少十三岁上我算是个真球迷的。
　　晃来晃去到了大学，94世界杯，为了看球不肯住大学校舍，在家复习迎考。每天早上看好球睡一觉，下午去考，如是再三一直没问题。考到最后一门课跑去一看教室都空了，宿舍里有同学把行李都背走了。问来问去，说是最后一门生理课是上午考，你怎么现在才来？学院教学主任说这是旷考，属于很严重的罪名了，把我吓得半死。好在最后给了一个补考，班主任对我又好，抄成绩时把“补”字去掉。所以今天我的生理成绩是91分，而不是补91分。这件事说明我对足球的爱已经超过了对考试的爱，当然，没有什么人会爱考试胜过爱足球，即使他们不爱足球。
　　这事留下个小尾巴，02年世界杯又来，我在办公室里吹牛说当初我为看球误了生理考试。有实习同学大笑，说那个旷考看球的女学长就是你吗？八年啦，还有人在校园里传这事？汗～
　　做学生时候第一次相亲，见的是在研究所工作的交大男生。那个男生一无所长，却是个球迷，他专门研究马拉多纳的技术收获甚丰。他竟然发现了老马带球行进速度奇快的原因——那厮在每次球要落地前都补上一脚，使它贴草皮飞行不错地，球飞起来的速度当然远比滚动快是不是？所以老马只要跑得够快，就可以甩掉所有人。我被这套理论唬得十分来劲，和他足足约会了三、四次，后来终于因为毫无感觉而分手了，可知爱球成不了爱情的唯一动力。
　　94年起忙得不得了，主要是假A联赛开始了。凭良心说，一看球我就彻底显出地方主义者的嘴脸，哪怕当年在江湾重修前进行的甲B我都前往看过一、两场。在情绪上，只要是申花的路子就是好的就是对的，凡是北京队胜了就是买通裁判不要脸（只有1:9那次是上海人自己真没出息），山东队胜了就是拾了皮夹子（上海队最强的时候输给老山东宁波足协杯决赛那场就是明证），只有大连队是真正值得尊重的对手，所以他们来上海的比赛，我倒经常亲临指导（不过这种小风指导现场比赛的盛况自实德系杀出江湖后上海球迷已经没有机会再见了）。我最没原则性的时候是当年上海甲B队力踩河南，帮助徐根宝重返甲A，老徐深沉地说“谢天，谢地，谢人”时，我还叫好：“老徐真男人啊”。
　　不难想象，这样看球的结果是，十年来我的看球水平日渐下降，上升的只有肝火，自己变得越来越不象个女人，更别说做什么有教养有品味的女球迷了。
　　假A球场上也不是没有快乐回忆，比如好友的对象从英国来，当时这事比较秘密，伊比较信任俺，特批俺可以参观一下。约见地点是虹口足球场，一边看球赛一边回头斜瞄人家几眼，中场休息可以聊几句，下半场继续看。最大的遗憾是该男生是切尔西的拥趸，叫他看假A的球，是有点对不起他的，即使当时比赛是国内最高水平，申花1:0力克大连，蓝魔也还没学会扔脏东西入场，彼时虞伟亮还是见球挡球，见鞋挡鞋的境界，没有结婚，也没有落到今天这样不大能重用的地步。
　　屈指可数的现场观球经历中，最开心是和死党G同学等观看老山东对申花队的比赛。当时是老山东刚刚加封甲A王的次年，来到虹口挑战千年老二申花队。G是山东人，看得裤脚管都卷到膝盖上头，我偷偷望见他一腿毛。后来老山东被进了一个又一个，前排女生喊：“再进一个！”G举毛腿做势要踢那女人的头，嘴里还嘟囔：“看我一脚把你踹下台去！”吓得我打冷战，那次是我离球场暴力最近的一次，记得清楚。
　　观球浪漫指数最高的是八年前的欧锦赛，当时我最爱的古力特和他的同事们还在场上飞奔。三剑客里，最好看就是他了，倒不是因为他的头发有多特别，而是因为他的位置——我对攻击型前卫总有无比狂热之爱。可能因为他们创造力无限，一切尽揽于胸，而又时不时攻城拨塞的原因吧。人人都记得巴斯滕在欧锦赛上的零度角杰作，但其实我更怀念中场阴谋家的每一次策动。古力特长得不坏，有对好看的兔牙，只可惜个性太强，坏了荷兰队不少好事。今年听说他在欧锦赛上做摄影师，而且我真的看到他在大炮后面的照片，还是很可人，可惜头发短了。
　　这三剑客里，巴斯滕是最香艳的命可惜身体不争气，里杰卡尔德脚踏实地多踢了几年（可能和他的防守型中场位置有关，好多这个位置上的球员在场上活得和守门员一样长），古力特东搞西搞却没有大名堂。其实都是可以做好教练的，里杰卡尔德在巴赛罗纳混出了点出息，古力特当年在切尔西也不是很差我记得还得过什么奖，巴斯滕呢？盛传他若做教练必然出色，因为冷静而聪明，最近考出了高级职称，重上绿荫指日可待什么的。
　　扯远了，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本来有另一件事可以算我过往球迷生涯里最浪漫的事。那是98世界杯的时候，我和我唯一暗恋过的男生在医院值班室里看球。结果呢？结果他睡着了，在他睡着的时候齐达内用秃头往球网里搞球，进了一个又一个，梦游中的罗纳尔多好象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说明，如果你暗恋一个男人，而且想把他搞到手，他又不喜欢足球，最好不要和他独处一室看什么重要决赛，因为这样的直接后果是：他睡着了，醒来后对你更没有兴趣，而你没理性全心去喜欢的球队将在他睡着的瞬间土崩瓦解。有没有听过这样悲惨的浪漫足球事呢？
　　说点高兴的吧，当年去云南蜜月，昆明有半天停留，我哪里也没去，拖着前夫去了滇池海埂基地。彼时已是五月天，足球健儿早不知去向，我趴在铁丝网上一个个看那些球场，有一块场地上贴着破旧的标语：“练好十二分钟跑，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我那可怜的夫君，娶了个爱球的老婆，只能一起趴在铁丝网上看风景。没有男人的绿荫场，还是很有魅力的，有人说女人爱足球是因为足球运动员露点程度不多不少，刚刚好给人想象空间，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觉得不独运动中的男人，没人的球场看上去也很性感。
　　其实夫君一直不知道，我看球是只看热闹，不看门道，若非后来全民足球，我真不知道三五二和四五一的区别。现在稍好些，如果再有人问我它们的区别，我就解释说：三五二是伸出一只半手去打人耳光，半只手护着自己。四五一是伸一只手指头去点人家脑门，剩下都用来保护自己。说这话时我完全没想过04年的欧锦赛上，天杀的荷兰队教练也会搞出四五一来比赛，更气人的是它莫名其妙胜了瑞典，“昂首”进八强，也不知道三剑客看了心里怎么想。
　　说了半天，别以为我光看球不贡献。首先，上海女足队员高宏霞同学身患甲状腺机能亢进症曾经入住我科病房，我在值班夜查房走过她床前时，也是努力看过她几眼的。后来因为治疗需要服用心得安，她在全运会上被抓住服用违禁药，那也不能全怨我们科主任吧——看病吃药，人之常情啊。（注：心得安是抗交感兴奋的药，运动员可藉此保持镇定，保证竞技状态稳定发挥，电影里说杀手开枪前吃的药就是这类药了。）
　　还有前上海足球队主教练，人称“小诸葛”的王后军一直在我们科开药。我每次都多给他开一点，省得他一天到晚跑来，误了替上海球队出谋划策的工作。
　　我看球登峰造极是在02年世界杯时，那年写了两个球评，还曾荣幸地被挂到新浪体育新闻首页的“网络评论”栏里。可惜的是，我是过后无意中google才发现的，未能亲逢盛事，十分气闷。记得当时自己很以为了不起，直管罗纳尔多叫小罗，论坛里有人说小罗另有其人，我就鄙视他——因为当年罗纳尔多出道时确实是叫小罗，而且现在也不老嘛。这个事情放在今天就是笑话了，因为连小小罗都已经扬名立腕笑傲江湖了，伊甚至不是巴西人，而是葡萄牙人！
　　　　　　　　图：小小罗性感露身
　　　　　　　　

　　其实以看球热情论，02年时我已经不大好算真球迷了。之前的米卢之队冲击世界杯，我也只是本着“16年之痒一搔了之”的初衷强打精神去看球，最后阶段甚至需要把米卢和李响的八卦当成兴奋剂，真正等到于根伟同学一脚不精彩也不性感的进球把中国队体面送向世界的时候，我丝毫没有脱衣狂喊的冲动，从那时起，其实已经意识到我即将告别足球。
　　仔细分析原因，除了“老了”二字外，其它的解释包括：假A对人的精神状态是一种了无休止的折磨，欧洲足球一年比一年功利，南美却一年比一年散漫，世界杯一次比一次远离创造性，最富激情和创造力的球队永远不能成为冠军，喜欢足球的人越来越需要同时了解F1、网球或者NBA。我知道这样的评价不见得准确，但那是我的切身感受，这些感受决定了我最后困倦地看一眼04欧锦赛报纸广告然后睡着。
　　也许一个最喜欢通过电视查看全队队型和单个队员技术花活的球迷，注定成不了好球迷的。因为我想不出下一脚为什么是二过二配合，而不是溜底传中，嗅不到草皮上的清香，感受不到追兵扯短裤的野蛮，注意不到队友为我传了一个好球竖起的拇指，听不到看台传来的啦啦队吼声，望不见记分牌上落后一分而比赛时间已近终场时的绝望秒针。甚至我永远没有机会照着地上狠狠吐一口唾沫，仅仅因为我穿档过人又一次失败。
　　没有这些东西的刺激，做一个好球迷，对我太难了，主要是缺乏持续性的动力。
　　不过，那天在妖妈家逮到电视，终于有机会看了半小时欧锦赛重播时，对自己的放弃略有些后悔。这届欧锦赛好象确实很值得一看喔。
　　但我已经不在那里了。祝真球迷们过个开心夏天，你们也别批评我不是真球迷了，说实话，即使当初真的是球迷，现在我也不是了，连个伪球迷都算不上，因为我都没买电视机，呵呵。
　　

小克:

呵呵，小风写得当真有趣。

连我这个平生一场完整球都没看过的人都把这帖一口气看完了，可算证明：）

由小克 | 1, 2004 07:42

发表于 01, 2004 19:42

still:

哈哈，小风对我的一句话如此耿耿于怀的原因我是知道了。

嗯，我在回忆我所收看的第一场足球电视传播的时间，那是第13届世界杯冠亚军决赛阿根廷和荷兰，肯佩斯连中二元的那场，大概78年吧，因实在太小记不准了，那时连什么叫世界杯也不知道的，跟着大人在看，但那记零度角的铲射入网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仍然热血沸腾。第一场亲临比赛现场是还没有假A时的全国足球分组赛，在虹口体育场，八一队对上海队，那时没有申花什么的。

国内假A我基本不看，原因众所周知。但西甲、意甲、英甲如果电视传播我几乎场场都看，丰田杯从第一届看到三年前为止。那么，世界杯、欧洲杯就可想而知了，尽量不漏过一场。

我最好玩的一次，是看某一届丰田杯。那时还在读高中，早上10点开始，我上好二节课后等不及赶回家，怕错过。就缠着一个家离学校很近的同学和我一起逃课去她家，她开家门后将我一人扔在她家看电视，她再回去上课。想不到那后二节是作文课，我没交作文，回学校后用二十分钟时间写好作文再偷偷溜到语文教研组，将作文本夹在同学们的本子中交了差。

但我实在不敢说自己是球迷，只是喜爱，自己一个人的。

由 still | 1, 2004 09:15

发表于 01, 2004 21:15

小小风也:

依然话也这样多，正好一起卖老资格：）。86年以前我不记得国内有直播，可能有转播，但首先要有电视机，这个就不是人人家可以有的，呵呵。

当年没有甲A的时候，球确实还好看些。张惠康可惜了，现在住在我们曹杨新村里，据说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些球员没赶上职业联赛总是可惜的，只有王后军还在发小财。

依然这样不叫球迷吗？球迷定义建议重写啦。

由小小风也 | 1, 2004 09:27

发表于 01, 2004 21:27

更正更正，丰田杯是从第5届开始看的，现在回想起来。是阿根廷的独立队和英国的利物浦队。第一次知道了达格利什。

由 still | 1, 2004 09:30

发表于 01, 2004 21:30